他喉嚨里擠出一絲輕笑。目光又重新看向皇后。趙瑜喉嚨一梗,又生生的把要說的話咽下去。燕昭目光有些微冷,卻只是一瞬。他又側(cè)過身,回頭從御攆里抱出了個人,那人身上裹著件明黃色的大氅,打眼一瞅,就知道是誰的衣物。那人整個都縮在燕昭懷里,只露出半張小臉,皇后一看,面色立時陰沉下來。原來是真的,陛下當真帶了她出去。趙瑜又看見那垂下來的大氅,上頭繡著金銀龍紋,只衣角處有些臟了,似乎沾了什么東西?;屎笞呓藥追?,沒來得及看清上面的東西,倒是先看到了燕昭胳膊上包裹的繃帶。她面色一白,腿腳一軟,扶住的婢女才站穩(wěn),只聲音有些顫抖?!氨菹逻@是……”燕昭淡淡的看了皇后一眼,語氣淡漠的像是陌生人一般?!盎屎笥惺??”趙瑜千言萬語,都被堵在了嗓子眼。她張了張嘴,似乎是想說什么。卻最終只是嘆了一口氣?!奥犅劚菹率軅痹捳f到一半,就被燕昭打斷了,“皇后若是想探病,便請明日吧?!闭f著繼續(xù)往前走,直直越過皇后?;屎竺嫔珣K白,像是不甘心似的,又往前追了兩步。她的眼睛不錯神的盯著燕昭懷里的人,嫉恨的快要嘔出血來。燕昭帶明月走的時候沒有明說,只是按隨行宮女安排的,畢竟帶著前朝公主出行,實在不妥當??墒腔屎笞匀恢滥鞘鞘裁慈?,若說之前是猜測,如今見到了,可恨不得生吞了那人。她舔了舔干澀的唇,開口道,“這是陛下新帶回來的妹妹嗎?”燕昭腳步一頓,夜色下神色難辨。“皇后要說什么?”這話說得不重,細咂摸來卻隱有兇氣。魏零在一側(cè)聽的心驚肉跳,只覺得腿都有些軟了?;屎蟠蠹s是被怒氣沖昏了頭腦,仍不知死活的開口,“陛下可賜了位分?”燕昭喉嚨里擠出一絲意味不明的輕笑,他沒回答皇后的話,反而是轉(zhuǎn)頭說了另一件事?!爸袝钋皞€兒曾遞過來一本折子,狀告國舅中飽私囊,私下買賣官爵。朕本想著看在皇后的面子上留中不發(fā),如今看來,皇后是有了另一番計較?!边@話說的誅心,皇后雙膝發(fā)軟,驀地長跪了下去,慌亂道:“臣妾、臣妾冒進了!此事臣妾不知……”“皇后還想說什么?”燕昭淡漠的掃了她一眼。趙瑜什么都說不出來了,心中一團亂麻俞絞俞深。她還想抬頭看看燕昭,他卻已經(jīng)抱著懷里的人越走越遠,宮燈逶迤下,將他的身影拉的長長的?;貙m后的日子清閑了許多,皇后似乎是真的被燕昭鎮(zhèn)住了,沒再來找明月的麻煩。黃梅季的雨淅淅瀝瀝,拖得整座洛城都泡得透了,磚縫里生出青苔,鮮嫩青綠緩緩爬上宮墻,照得空空宮道分外寂寥。明月在院子里曬了槐花,偶爾清風吹過,滿室俱是花香。西北處又決堤了,淹死了兩岸無數(shù)的人。燕昭守在乾坤宮批了一摞子的奏折,見了一波又一波的大臣。魏零抽空上了一杯參茶,勸著皇帝多喝些。燕昭幾日沒好好休息,頭痛欲裂,抿著參茶仍是疲倦。他頓了頓,問道,“她這兩日可還好?!蔽毫阕匀恢肋@個“她”問的是誰,恭敬答道,“殿下那兒一切安好?!钡攘税胩?,不見燕昭回應,魏零再一抬頭看去,燕昭已經(jīng)沉沉睡過去,手里握著的姜茶還冒著熱氣。這個忙的焦頭爛額的時候,楚琛偏偏犯了事。他殺了兩個公子哥。一個是中書令的獨子,一個是禮部尚書的孫子。這事不可謂不大,那禮部尚書年過七旬,在乾坤宮門口一連跪了幾個時辰。燕昭一開始顧念著明月沒松口,后來沒磨的沒法子了,只得落了印,派楚琛一同去西北治水。那地界窮山惡水,只怕是有命去無命回。兩個大臣也知道楚琛的身份特殊,處死是不大可能了,這姑且算是個兩全的方法,也只得同意了。可這事到底是傳到了明月的耳朵里,又鬧了起來。魏零催著宮人換茶換水,自己也偷空出了一趟后殿門,將一張大氅抖開,披在明月肩頭,壓低聲音,“殿下先回去吧,陛下如今忙的不行,您若在這兒跪壞了身子,陛下又要心疼了?!泵髟轮蓖νΦ墓蛟谀莾?,頭發(fā)隨意的用一根簪子挽著,余下幾縷垂下來落在肩上。她額頭上難得的點了個紅色的花鈿,更襯得面白如玉。她眼神里透著決然,盯著乾坤宮的大門,也不管旁邊的魏零說了些什么。魏零勸了半晌,明月還是毫無反應,他只得嘆了口氣,轉(zhuǎn)身回去了。屋里頭仍舊忙的不可開交,幾個大臣在案下站著,七嘴八舌的吵上一通,卻也沒說個所以然出來。燕昭擰著眉,明顯是不耐煩了,冷呵了一聲,才安靜下來。魏零瞅著,叫人又沏了一壺茶來,親自端了上去。趁著倒茶的功夫低耳了幾句?!暗钕逻€跪著呢,如今天氣涼,怕是受不住?!毖嗾芽戳丝刺焐?,眉頭一擰,壓著幾分怒氣:“不是叫她回去么?還跪著?”魏零點點頭,:“您也知道殿下的性子,脾氣倔著呢,況且殿下又一向看中這唯一的侄子,自然……”話音未落,燕昭就敲了敲桌子。沖底下的大臣揚了揚下巴。那幾個大臣又是一番唇槍舌戰(zhàn)。魏零知道陛下這是不愿意再聽,只默默嘆了口氣,又退了下去。如今政事繁忙,他陪著陛下也熬了五六日了,還要操心明月那頭,一時間也有些困倦。囑咐了小太監(jiān)多盯著些。自己隨意找了一把椅子沉沉睡去。剛剛有些睡沉,外頭就是一陣吵鬧。魏零猛地坐起來,拔腿就往大殿里跑。一進去心就是一陣咯噔,大殿中央跪著的,赫然就是明月。以陛下的脾氣肯定是不會讓她進來的,那想必就是明月自個兒闖進來的。魏零掃視了一圈,果然看見在一旁跪著的守衛(wèi)。他心又沉了幾分,剛想上去勸,就見燕昭猛地把一個玉瓷的筆筒摔了過來,碎了滿地。魏零腿一軟,撲騰的跪下?!氨菹孪⑴!?br/>